散文|一纸墨香伴流年
2005年的夏日蝉鸣里,我把誊抄三遍的稿纸装进两个牛皮信封,在邮电局墨绿台面上,一遍又一遍的涂抹浆糊,反复按压封口,最后郑重地粘上邮票,将那篇人物通讯《永不弯曲的钻头》寄往中国煤炭报、陕西工人报等媒体。
不知过了多久,一天前辈张梦君老师举着报纸高兴地说:“小张,你的稿件上报了!”油墨香混着报纸特有的诱人气息扑面而来,那篇人物通讯稿刊发在陕西工人报第四版占了三分之一版面,我的名字在标题下像株怯生生的幼苗,张望着一个不同的世界。
那时我刚调到桑树坪矿平峒工作,身处基层一线,让我看到了煤矿工人吃苦耐劳的作风,也看到了老前辈对文字的执着。梦君老师的宿舍是单位收发室,每次去拿报纸,大家都在聊他床底下那几袋草稿纸和报纸,他说里面还有一封封报社退稿。当初远离家乡招工到煤矿,他跟着中国煤炭报、陕西工人报开始学习写作,在无数次的退稿与挫折中,用坚持和努力换来了成功,从寂寂无名到发稿无数,是各大媒体一路指引,让他从一名井下采掘工蜕变成为党总支秘书。
前辈告诉我,写作能让人忘掉井下作业的疲劳,下班后把当天发生的新鲜事写成文章,修改好后开始用稿纸一笔一划誊写,错一个字就得重新来写,一稿多投的稿子就要誊写好几遍。他说不能涂鸦、也不能用复写纸,那是对报纸和编辑老师的不尊重,誊写好已是凌晨一两点,眯两三个小时跑到小镇的邮局投邮箱,再赶到单位开始一天的劳作,他勤奋刻苦的学习精神深深鼓舞了我。
记得那时电脑还没有普及,整个机关只有办公室有一台,各部门的业务总结、检查汇报开始要求电脑打印,办公室总是门庭若市。为了能用电脑,我自告奋勇成了大家的打字员,加班加点只为争取时间,让我和前辈的稿件变成电子稿,写好的稿子经过校对可以直接发邮箱,再也不用我们天天跑邮局了,既省时又省力,还提高了新闻的时效性。
有一天我看到一封他保存的报社的退稿信,里面竟有编辑遒劲有力的一行字:“新闻要深入一线,文字要精心打磨,继续加油”,让我对报纸有了不一样的情愫,原来编辑老师是如此用心守护写作爱好者的积极性,他们在成堆的邮件中阅读来稿,不仅修改还会抽时间回信鼓励,像一盏明灯照亮无数“追梦人”前行的路,为基层培育出了一大批写作骨干,让报纸成为实现工人梦的平台,很多人成长为企业的优秀管理干部。
在那个热气腾腾的夏天,我跟着老前辈深入区队班组采访矿工,在雨季三防期间深入南北山小房调研慰问,看着矿工矿嫂一家四五口人挤在小小的窝棚、土窑洞,依然阳光灿烂的笑脸,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认知,我用心记录他们的喜怒哀乐。一篇篇带着汗水与煤尘的《矿工》《煤矿女工》《做个简单快乐的女人》等诗歌、散文不断在《中国煤炭报》《当代矿工》等报纸和杂志上发表。那些带着墨香的报纸和文字,陪我走过了最难忘的三年时光,如灯塔照亮了我脚下的路。
我每天奔走在从家属区到平峒井口漫长的运煤大道上,穿过铺满煤尘的站台,看一列列装满乌金的列车驶往远方,带着矿工汗水的火种,奔赴祖国的大江南北去照亮万家灯火。记得那条通往山外唯一的铁轨旁,春天开满了黄色的迎春花,夏天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菊花,春发夏荣冬藏,虽风尘仆仆,但难掩向阳而生的蓬勃生命。而我历经晴天一身灰尘、雨天一身煤泥的日常,那些路边的花儿曾无数次治愈我内心怯懦和疲惫,她们像极了无数奋斗在矿区角角落落的矿工矿嫂,默默无闻却始终热辣滚烫,在平凡的岗位上发光发热。
记得离开平峒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,工作调动的我在办公室敲下最后一篇稿件,窗前蝉鸣声声,柳荫遮住了刺眼的阳光,我抬头看到南山坡上一个个窑洞前,矿工矿嫂五颜六色的衣服在风中起舞,烟囱里飘出袅袅炊烟,那是我文章里最美的风景,也是激励我不断前行的力量源泉。
光阴似箭,一晃就过了二十年。我拉开抽屉,看到一张张过期的报社稿费单、曾经发稿件的牛皮信封,还有一本本新闻稿剪报集,有的纸页已经发黄,但依然是我最珍贵的收藏。它们跟随我转战几个单位,那些版面不断创新、纸质不断更新的报纸里,有我的文字与编辑老师的辛勤付出凝结的初心和使命。
夕阳正漫过书桌,案头依然是厚厚的报纸,在这个油墨渐冷和电子产品层出不穷的时代,中国煤炭报、陕西工人报和陕煤集团报依然每天与我们见面,他们记录时代脉搏、传播文化讯息,持续为中华文脉注入时代生命力。
那些发自肺腑、带着烟火气息的温暖文字,包裹着滚烫的热血,焐热薄凉的岁月,让文化传承生生不息,让热爱和希望蓬勃生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