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和阳大学毕业，一起回到了煤城。

       南和阳是好朋友，在去单位报到的前一天晚上，怀着不同的心情在一家酒吧不期而遇。当时，阳喝得正酣，他在为自己美好的未来开怀畅饮。阳的父亲是主管学生工作分配的。听说这次工作安排就他和南两个人，其中只有一个名额分在地面办公室，毫无疑问，另一个必须下井，钻井洞，干那又苦又累的工作。阳在心里盘算着：“南呀，南，在学校里你样样比我强，可一回到煤城，就不由你啦！”

       “阳，咱们工作的事，我正想找你谈谈。”南说着，已经坐在酒桌前。

       “正好，边喝边聊。”阳显得很热情，为南倒上一杯酒，满满的。

       “我想下井。”南端起杯，抿了一口，嘴角抽搐了一下，脸上显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痛楚。

       “你要下井？”阳手中的杯子晃了一下，一杯酒重新放回桌。

       “你知道吗？”南不理睬阳，自顾自地说起来，“上初一那年，父亲永远地离开了我。他是井下采煤工。那天，他发现顶板破碎得像豆腐渣，随时都有冒顶的危险，于是就让大家赶快撤到安全地带，自己和另外一个工友维护顶板。就在他弯腰挖柱窝准备支护时，几米高的顶板突然冒落了下来，在那一瞬间，他一把推开那个工友，而自己整个人却被压在乱石下面。等扒出来送到医院，人已经快不行了。记得他临走时抓着我的手，断断续续留下了遗愿，他要我好好上学，将来在他的岗位继续干。”

       南点燃一根烟，深吸一口，吐出一串长长的烟雾：“多少年了，我想不通父亲为什么把命丢在那里，却还要我继续呢？但现在，看看或是拄拐或是坐着轮椅的煤城工友，我理解了。我要把所学知识用在煤矿，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井下的工友抛开无辜的妻儿父母……”南有点哽咽，他又想起苦难的童年，想起艰难的母亲。

       喝酒的人已聊聊无几。一股夜风从窗户缝中挤进来，带着几分寒意，远处的街灯也发抖似地晃起来。此刻，阳怔怔地，不知该对南说些什么。他也想起了自己父亲的故事。父亲也是曾是一名采煤工，他也曾讲起过那年井下冒顶的事，讲起一位工友如何救他而自己没有脱险的故事。

       那一夜，南醉了，阳的心里也乱七八糟。

       第二天，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。太阳已经老高了，南才从醉梦中醒过来，急匆匆奔向报到处。

       报到处，只剩下了一张分配表，是地面办公室的工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