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吃 春

发布日期:2012-05-25     作者:     浏览数:1794    分享到:

       春一到,花红柳绿的稀罕物就日渐多了起来。除了赏春、悦春、听春外,我还喜吃春。
       周末回家,未及歇脚,妻就说咱们去挖野菜吧,晚饭给你蒸菜疙瘩吃。菜疙瘩,就是野菜拌面蒸出的美食,我尤其喜欢。
       雨水一过,麦苗像约定了似的齐刷刷地就起了身,田野一片绿油油的。村口沟渠上的歪脖柳树,甩掉了一冬的枯涩,黑褐色的枝桠,笼罩在一团绿色的氤氲之中。小路上的爬地草,软绵绵的,干白的叶子已化作泥土,看似冻干的草心透出了惹眼的新绿。
       城里不知季节已变幻。时序更替与我来说,几乎只剩下了日历上苍白字眼。麦田里,米蒿蒿高已盈寸,嫩嫩的、细小的叶子四下舒展着。它的茎因为养育富足,水嫩粗壮,上面密被着一层白白的细绒。用这样的米蒿蒿蒸疙瘩,正是绝佳时机。我和妻紧挖快拔,一会儿篮子就满了。
       回到家里,先去掉老根、干叶,再水洗两遍,就可以盛在盆里拌面粉了。面粉不能放的太多,多了菜味就淡。揉搓的时候要用力、要有耐心、要搓出菜汁,只有这样,蒸出的菜疙瘩才滑爽、劲道、适口。搓好的菜蒸上锅,十几分钟就好了。现在的任务就是砸好生姜、蒜,倒上醋、兑上凉开水调汁了。香油、芥末油、辣椒、麻辣粉都可以适量放些,但酱油不能放,它会让翠绿的菜疙瘩呈现黑色,失去可人的秀色。
       其实,海白菜、洋槐花、油麦菜、榆钱儿等菜都可以用来蒸疙瘩,但野菜应该为最佳。开春的时候,米蒿蒿、枸杞子的嫩芽、苜蓿菜都是蒸疙瘩的上品。荠荠菜虽很好,可它更适合用来窝浆水,吃搅团。苦菜花性凉、味苦,野小蒜辛辣、鲜嫩,虽好,但都不好找,所以很难圆你解馋的梦。
       米蒿蒿和枸杞子的嫩芽不但遍地生根,而且味道鲜美,药用价值也很明显。因而,初春的田野里,到处可见大姑娘、小媳妇的身影。她们穿着花花绿绿的衣服,嬉戏打闹,笑声在很远的地方就能听到。挖野菜,真是乡下人踏青休闲的盛会。小时候,家里天天粗茶淡饭,我实在难以下咽。要是母亲挖回些野菜,能蒸顿菜疙瘩,特别是米蒿蒿、枸杞子芽的,我简直高兴疯了。也正因为如此,村妇们大多都是蒸菜的高手。妻初到我家时,虽然也熟谙此道,但她蒸的菜疙瘩我好一阵子都吃不惯,这大概是出于对母爱的另一种眷恋吧。
       相对于米蒿蒿而言,枸杞子萌芽要稍晚些。但到了三月下旬四月初,沟畔、渠岸、地角,差不多到处都可采到。在老株上只能摘嫩芽,最好的应算是刚出土的新芽。它茎粗、叶肥、汁液饱满,蒸出的菜色泽都很诱人,吃起来自然别是一番滋味在口中了。
       野菜可采摘的时间很短,稍一迟缓,就错过了时机。不过,也有例外。
       父亲是个勤谨、厚道的庄稼人,对于土地、庄稼、树木的情感,就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般敬心、周到。有年开春,二哥从外面挖回了一棵柿子树,父亲很高兴,立即就把它埋在了门口。为怕小孩摇折,父亲专门从地里挖了两棵枸杞子围栽在树的两边,又在四周埋了一圈土粪,浇了一桶水。一个月后,树不但生机勃勃,连枸杞子也绿叶满枝。
       这枸杞子在宁夏一带,算是有身价的经济作物,可在陕西渭河流域,由于温差、土质等诸多因素影响,只能归于杂草。所以,也就只能栖身于干旱、贫瘠的沟畔渠岸了。但这两棵枸杞子享福了!父亲又施肥又浇水,天天看护着,还不到秋天,就长高了一尺多,四下发满了枝杈,叶子又绿又大,看着都很养眼。两年后,竟高达一米五六,茎粗及过小擀杖。伏天的一天,我下班回家特想吃菜疙瘩,但家里没有菜。妻四顾茫然,突然眼睛一亮,门口有枸杞子叶呀!她端上盆子三两下就摘满了。
       那时,父亲坐在门口的树荫下,静静地衔着长烟杆,不时吐出一个个飘动着的烟圈,那份满足、那份惬意、那份对儿子心愿的成全,就全都写在沟壑纵横的脸上。
       又过了一年,父亲去世了,而一棵枸杞子也莫名其妙地枯死了。剩下的一棵,我不忍心它孤单,也就挖掉了。枯死的那棵根部造型奇特,被邻家哥哥拿去做了烟杆子。自此,我家门口就没了枸杞子。
妻把菜疙瘩蒸熟了,我端着碗吃春,在心里就念着春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  (撰稿:孙文胜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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