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散文丨 粽香深处是故乡

发布日期:2025-05-28     信息来源: 建宏公司     作者:杨倩雯     浏览数:131    分享到:

渭北高原的夏天总是姗姗来迟,直到端午前夕,老家地里的麦穗才羞答答地镀上一层金边。天刚泛起鱼肚白,母亲就轻轻叩响我的房门:“快起吧,再晚些,河滩上的新鲜苇叶该被乡亲们采光了!”我揉着惺忪的睡眼,忽然意识到,又是一年端午至。

晨露还未散尽,我们已收拾停当。母亲仔细将泡发的黍米装进保鲜袋,父亲在后备厢码放着带给外婆的节礼。车子驶离县城时,朝阳刚刚爬上壶梯山巅,惊起一群饮露的麻雀。母亲怀抱着装满槐花蜜的玻璃罐,琥珀色的蜜糖在晨光中流转着温柔的光泽。我缓缓降下车窗,风里飘着猪圈与艾草交织的气息,这气味如此顽固,竟飘过二十年的光阴,依旧是我鼻腔里熟悉的味道。

记忆里的端午总在外婆家的土窑院子里展开。三孔窑洞像燕子衔泥筑的巢,歪脖核桃树在院角撑开绿荫。猪圈旁的老槐木桌早已擦得发亮,青石臼里还留着去年捣雄黄的痕迹。“小馋猫先垫垫肚子。”外婆走出窑洞迎接我们,从蓝布围裙里掏出油纸包,刚炸的油糕在晨光中泛着诱人的油光。

女同志们围在桌边包粽子,男同志则包揽了力气活。这么多年,我还是学不会包粽子的巧劲。而外婆布满裂口的手指却依旧灵巧,苇叶在她掌心轻轻一旋就成了翠绿的漏斗,黍米落雪般簌簌填满空隙,塞两颗红枣再盖层米,粽叶翻折捆扎的动作像在打莲花落。母亲总把丝线缠得格外紧:“多绕两圈粽角才不会散”。我学着她们的架势,却总在最后收口时漏出米粒,惹得枣树枝头的喜鹊都扑棱棱笑。门口的土路泥泞凹凸,舅舅牢牢地扶着梯子,让父亲能够稳稳踩着往门楣插艾草,青灰砖墙斜斜垂下一串碧玉。表弟则蹲在窑洞角落烧火,火钳拨弄灶膛的声响惊醒了梁上燕子,扑棱棱剪碎一束天光。

不知不觉已到正午,阳光滤过核桃树叶,在锅灶冒着的热气里氤氲出温柔的淡黄色光晕。外婆在厨房里哼着老调:“五月五哟麦梢黄,家家槌布染衣裳……”揭开锅盖,蒸笼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眼睛,枣泥的甜香却仿佛穿透鼻腔,馋得人直咽口水。外婆用一块泛黄的土布帕子垫着滚烫的瓷盆,从蒸锅里端出热气腾腾的粽子。“这布还是你外公在时怕我烫手,特意去县城庙会给我买的!”她说着,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帕子,上面细密的针脚里,藏着外公早已消散的体温。

一家人围坐在院里的桌边,切开的粽子露出金黄的黍米,就着外婆的拿手小菜—腌萝卜和酱黄瓜,那叫一个美。舅舅给大家斟满雄黄酒,艾草碎在琥珀色的酒里浮沉。大家品尝着香甜的粽子,享受着初夏的蝉鸣协奏曲,把劳动的汗水酿成团聚的喜悦。母亲说起我小时候偷吃生米的趣事,大家的笑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。

直到暮色漫过墙头,我们才不舍地散了。返程途中,母亲小心地抱着装着粽子的瓷盆,旁边放着外婆给我们提前摘好的一大兜野菜。车窗微开,晚风送来麦田的气息,混合着远处艾草的味道。父亲轻声哼起了小调,我的手里还留着粽叶的清香,衣袋里是外婆悄悄塞的两颗红枣——这是属于故乡的味道,年年端午,从未改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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