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煤炭报:父亲的炒锅
“人情同于怀土兮, 岂穷达而异心!”常年在外,每到节假日就不免想念父母,思念故土。
母亲说,过日子过的就是柴米油盐,一日三餐不愁就是好日子。父亲说,过日子就像老黄牛拉犁,俯下身子从这头走到那头。
“大(方言,意为父亲),国庆放假我们准备回来。你看家里还需要啥不?”我和媳妇商量,趁着假期回去看看双方老人。
“不需要啥,家里啥都有。把你不用的东西拿回来,不要扔。还有那口旧炒锅,你不用了也拿回来。”挂了电话,我叮嘱媳妇,记得到时候把家里那口旧炒锅拿上。
父亲的炒锅用了多年,又笨又重。以前父亲一只手还能掂起来,现在得两只手才能端得动。岁月无情地吞噬着父亲的活力。就这,我要给父亲换一口新的炒锅,他却说:“这锅好好的,又没坏,花钱的地方多着呢,不用换。”我知道父亲节省惯了,家里的铁锅不到磨出洞来他都舍不得换。
小时候家家都有伙房。伙房一边支个大案板,一个角是锅台。锅台上放着一口大铁锅,旁边是一口小铁锅,家里人叫后锅,利用烟囱的余热烧水,饭后洗碗、洗抹布。铁锅一般都是生铁铸造的,选不好的话会有沙眼,用上几年可能就漏了,所以催生了补锅这个行当。家里的铁锅用了几十年,勺子和铁锅也磨合了几十年,自然也有一两个补丁。那时候大铁锅用来烧水、做饭、蒸馍,一次做五六个人的饭,一锅蒸三四层馍。炒菜就用个长把的油勺,是铁匠铺用熟铁打造的。小时候吃的每一碟菜都是用油勺炒出来的,现在想起来都香,特别是掰一块馍擦一下油勺,满口留香。
有些仔细的人家,大铁锅能用几代人。这些年,家里收入高了,条件也好了,父亲把家里的房子不断翻修。1973年家里只有两口窑洞,还是父亲学了匠人手艺后自己箍的。1985年,父亲在窑洞前面盖了六间瓦房。2013年,父亲在大门口盖了三间楼板房。几十年来,不管房子怎么盖,人总要吃饭的,所以家里的伙房总少不了。新房修好后,父亲把锅台重垒了,而且在锅台表面贴了瓷砖,看着既干净又明亮。大铁锅和油勺父亲一直没换,只是现在家里人少了,铁锅就闲置了。父亲平时一个人用电磁炉做饭,快捷又方便。遇到过年来亲戚,家里人多的时候,大铁锅才发挥它的作用。
父母从没有让儿女受过苦,吃得饱穿得暖,有学上。小时候,父亲长对我们说:“只要你们爱上学,想读书,家里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供你们。”那个时候,我还不能完全理解父亲这句话的意思,只知道开学了父亲总能拿出钱来让我们交学费,过年了母亲总会给我们做身新衣服。现在想想,那些钱都是父母做苦力换来的,都是省吃俭用攒下来的。
工作后我在城里买了新房,一切都是新的。炒锅特意买了有涂层的不粘锅,好几百块钱呢。可用了没几年,锅底的油垢越来越多。我继承了父母勤俭的传统,也舍不得扔,就在网上买各种除垢剂。每次媳妇看我在厨房刷锅,就打趣:“又交了多少智商税?”还别说,最后一次买的除垢剂真管用。我看着说明,把除垢剂涂抹在锅底,用塑料袋裹严实,第二天激动地打开,用水冲干净:“媳妇,大功告成,锅垢清除干净。”媳妇走过来,掂起炒锅:“你看,锅里的涂层也让你腐蚀掉了。好好的锅成了大花脸。”我哭笑不得。
“大,衣服尺码给我说一下。天冷了,你儿媳妇想给你买身新衣服,还给家里买了一口新炒锅。你砸锅卖铁抚养我们长大,就算我们砸锅卖铁也让你过上好日子。别舍不得花钱。”我说。
“好,好!买了新炒锅,那你把旧的也拿回来,我当废铁卖了也能换两个零花钱。”父亲满口答应。
听到这里,我和媳妇都会心地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