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的老家在彬县一个很穷的山沟里。在这沟壑中间，有一条清澈透底、潺潺流淌的小河，这条小河是我童年嬉戏的河，是我们这些住在黄土高原人维系生命的河。
       我的家直线距离离这条河大约有三里路的样子，站在门前可以看见小河在阳光照射下泛着银光温柔的流淌，可以看见在暴雨季节，小河发怒狂啸的壮观场景，可以看见夏天小孩子光着屁股在水中戏耍的欢乐场景，可以听见青蛙在河边那欢快“哇哇”的叫声，可以听见饮牛人或挑水人那豪放粗野的吼声。
       我们村所有的住户都住在塬上，吃水是我们这些住在塬上的庄户人家的一大难题，靠天吃水是老天教给我们祖辈人生存的方法，不管是生活用水还是农田灌溉，都需要老天的怜悯，每遇到下雨时，家里的盆盆罐罐就是最好的盛水工具。稍微有点钱或家族兴旺的人家就给自己家打那么一孔可以蓄水的窖，夏天下雨时给窖里攒点水，经过沉淀，就可以当生活用水了，如果遇到干旱或者雨水少，窖干涸了就和我们这些没窖的人家一样，靠我家门前那条河来维系生活。我们家那时太穷，没有闲钱来打窖，常年吃水问题就只能靠妈妈挑，我和哥哥两人去那条河里抬来解决。我和哥哥每天都会拿着水桶和扁担沿着门口那条小路，屁股后面冒着一股黄土奔走六七里的山路，到那条河里去抬水。记得第一次跟在小伙伴后面去河里抬水时，没有什么经验，（那时我只有八岁，哥哥十一岁）将抬着水的扁担刚放到肩上，感觉不到重，走的飞快，水桶里的水也在我左右摇摆下洒出不少。到了上坡时就不那么轻松了，总有水桶将自己向后拽的感觉，每一步都举步维艰，没走多远稚嫩的肩膀就承受不住30斤的重压，双腿一软，跪在了半坡上，水桶也伴随着我跪下的那一刹那脱钩而出，发出哐啷哐啷的声音，又奔向那条小河边，我在哥哥赏赐了一顿暴打之后，抽噎着又下到小河边，拾起已经摔变形的水桶，从新装上水，再次放在稚嫩的肩膀上。吸取了先前的教训，哥哥这次将水桶尽量向他靠近点，来减轻压在我肩膀上的重量，一步一个脚印，踏上崎岖的山路。
       从此我与这条河就有了深厚的感情，每天一放学，我们几个伙伴各自拿着水桶或扁担一窝蜂的涌向那条小河，夏天时我们在河里打水仗、捞小蝌蚪、摸螃蟹。冬天我们在河面上溜冰、追逐打闹，在像瀑布一样的冰凌下捉迷藏。每次我们玩的忘却了时间，都是在妈妈的吆喝下才抬起已经盛满水桶，意犹未尽的向家走去。
       可这种大自然恩赐的美景在工业污染下，已经不复存在。93年我从部队回家探亲时，顺便回老家去看外婆，想去再看看养育我的那条河，刚走到河边，一股恶臭扑鼻而来，污浊的河面上漂浮着白色的泡沫，河边的草被污浊的水腐蚀后，没有了往日生机，随着白色泡沫在水边摇曳，河岸上的绿色界线分明，我的心一阵刺痛，这难道就是养育、给我欢乐那条小河吗？清澈、甘甜的小河已离我远去，再也听不见青蛙哇哇的叫声，看不见鱼儿在水中畅游，此情此景，我无语了…。回到外婆家后，舅舅告诉我，现在村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，条件好了，家家都通上了电，通上了自来水，再也不用去那条小河里去挑水了，小河也因为上游的一家造纸厂面目全非，臭气熏天，清澈的河水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了。听了舅舅的话，我的心像被绞肉机绞的粉碎，我对小河的留恋也随污浊的河水消声灭迹，我沉默了…
       2005年我又回了一次老家，站在门前遥望， 原来的小河已不复存在，干涸的河道被一大片葡萄园所替代。小河的汇聚处矗立起一座黝黑高大的井架，原来的坝头变成了彬长矿业公司的存煤场。小河已离我远去，留在心中的只有怀念…。

（撰稿：刘军峰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