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蒜我一个

发布日期:2013-07-01     信息来源: 彬长分公司     作者:     浏览数:2068    分享到:

       “小满不挖蒜,蒜在泥里烂。”杏子着色的时候,蒜叶败黄了,蒜头却长得像小孩的拳头,敦敦实实地在垄上列好了队。大人娃娃们铲的铲、挖的挖,提住蒜杆,抖掉泥土,就可挽成辫子上市了。
       种一料蒜,赶上年景好,能包住一年的费用和花销。秋天,玉米秸秆舞动黄叶的时候,父亲总要整一块向阳的土地,种几垄大蒜。
      晚上掌灯的时候,父亲果然就摘下蒜辫子,说是明天要种蒜了。在乡间,夜晚加班干活儿是常有的事。昏黄微弱的光影下,娘放下正纳的鞋底,父亲停下了缚笤帚、编竹筐的活计,一家人围在一起剥蒜瓣儿。干活时,大哥让我猜谜语:弟兄七八个,围着柱子坐,只要一分开,衣服就扯破。我抓耳捞腮、左思右想不得要领,想问其他哥哥们,他们都佯装没看见。最后,还是大哥拿头蒜朝我晃了晃,才解了我的围。那晚,我还学了一段顺口溜:一骨朵蒜,二骨朵蒜。他爸他妈爱吃蒜,把娃给到泾阳县。路又远,井又深,扳住辘轳骂媒人。记得那乡谣好像是以一个女子的口吻,鞭挞买卖婚姻之害的。娘一边拨蒜,指着蒜中的柱子说,这就是蒜的主心骨,蒜的生长、结果都离不了这个顶梁柱哩。她的话我当时没往心里去,及至懂事,看见父亲没日没夜的辛劳,才慢慢体会到了顶梁柱的含义。我和哥哥们嘻嘻哈哈,东拉西扯,心里充满了好奇和快乐。直到沉默的父亲突然说,散了吧,都睡觉去。回眸望窗,原来月光已漫过山墙,跃进窗棂了。
       一盏油灯,照亮了父母额头上汗水滑过的日子,也温暖了我们无数个蒜样围坐在父母身边的夜晚。
       剥好的蒜瓣儿,捏住头,按进软土。浇一遍水,施一茬肥,嫩白的根须就扎进了土里,尖尖的绿芽齐刷刷地冒出了蒜头。来年开春,再浇几遍水,施一茬肥,立夏打过蒜苔,蒜就一心一意地长骨朵了。
       新蒜收回来了,蒜锤、蒜臼就欢势了。农家饭平常滋味寡淡,这会儿女人们可着劲变花样。打搅团、蒸凉皮、摊煎饼,沟坎上掐回一把灰灰菜,渠岸边挖来一捧水芹菜,做麦饭、拌凉菜……把个小小的饭桌摆得满满当当的。男人话少但口很刁。下田回到家,洗洗手、搽搽脸,屁股还没坐稳,就卷起一张煎饼塞进了嘴,叽里咕噜嚼了半晌,生冷地就冒出一句,墙上挂的新蒜不吃,是嫌太香了么?女人这才悟到:只顾忙乎了案板上,蒜泥都忘了捣了!嘴里就说,你看你,饿得跟狼撵似的,没蒜不都咥了好几个?使一个眼色,孩娃子连忙屁颠屁颠地剥蒜、捣蒜了。
       我家的蒜臼是陶制的,通身红釉,体态浑圆,深深的的内腔糙糙的,蒜锤则是红枣木雕成。剥几粒蒜瓣放进去一磕碰,铛铛、铛铛声音清脆。我放学回家,人未进门,只要听见臼窝儿响,就知道今天又有好吃的了。久而久之,这生物反应就凝成了挥之不去的蒜臼情结。蒜臼和蒜锤,因为研磨才完成了使命,因为碰撞才构成了和谐,也有着人一样的际遇和活法。
       捣成的蒜泥,掺进一小勺辣椒面,煎油一泼,再加上各种调料,调啥啥香。当然吃面条时,大多数人还是喜欢剥开蒜皮,整瓣的吃。有段时间我身体不好,看见啥都没胃口。有天,和朋友到楼下的面馆小坐,进来几个附近工地上干活的工人。他们个个满头大汗,进来洗把脸,一人唤来一大份油泼扯面,剥开蒜瓣就吃开了。咬一口蒜瓣,吃一口面,吃的那个快呀,那个香呀,简直就是风卷残云,胜过鱿鱼海参!看着他们吸溜吸溜吃面,咣当咣当喝汤,我不由得也胃口大开,就着蒜竟然吃完了大半碗面。我那天最简单、最真挚的感受就是:劳动真好、健康真好、大蒜真好!
       蒜作为一味佐料,有人喜欢,自然有人不喜欢。一位熟人,见人吃蒜他就捂鼻子,仿佛吃蒜的人不可救药,档次低得上不了台面。有次,大家一块儿去吃风味面。面片端上桌了,头儿剪了指甲却剥不了蒜,不由絮絮叨叨地发牢骚。他背着身子听见了,隔着桌子就跑去帮忙了。下来大伙儿问他,不怕蒜味了?老兄爆出一句:你们都坐得跟石佛一样,我不出手谁出手?看来人对蒜味的好恶,还是可以改变的。
       百草百性,人生百味。管谁待见不待见,蒜说,算我一个。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(撰稿:孙文胜)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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