陕西工人报  2019年10月29日  M4版

       兰叶春葳蕤，桂华秋皎洁。百花之中，我偏爱桂花，因而在自家小院里培植了几棵。每当农历八月，也就是古时所说的桂月之时，满院的桂花批量开放，意味着秋日到来。古人有诗云，“不是人间种，移从月中来，广寒香一点，吹得满山开”，待到仲秋时节，丛桂满园，丹桂飘香。

       桂花的花期较短，前后不过一两个月。中秋过后，满院桂花盛开，桂花的香气逐渐浓郁起来。桂花喜欢阳光，南方的秋季又多雨，桂花枝桠纤弱，怕是经不得雨打风吹的摧残，想来桂花飘香的日子已然不多。由于工作紧张，接连几日来去匆匆，无暇分心赏桂。眼看中秋已过去一个月的光景，赏桂的花期也在不知不觉中慢慢流逝。直至昨夜气温骤降，我听到凌厉的秋风夹杂着细雨，呼啸着拍打窗户，才想来满树的桂花恐怕已被风雨凋零，心中不免有些遗憾与伤感。
       谁知，今早匆匆出门，推开房门的刹那，忽被一阵香气环绕，不自觉地放慢脚步。蓦然之际，抬头瞥见亭亭玉立的两株桂花树，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。仔细一看，满树的花芽挂着湿漉漉的水珠，仿佛意犹未尽地迎接着秋日晨光的检阅。我的目光被这满树的桂花吸引，不自觉地朝树下走去，脚下突然一阵松软的触感。俯首一看，原来是满地的落英铺满了桂花树下的石阶小道，昨夜清秋的雨水尚未散去，累累满枝的桂花沉甸甸落了一地，金灿灿的桂花细碎轻巧，均匀地铺在湿漉漉的青石板间，好像用厚厚的桂花压实了的一块块甜美的桂花糕点。深秋时分，天已微凉，桂花的香气也带上一种凉丝丝的意味。加上昨日的细雨，香味被秋天微凉的秋雨晕染开来，我踌躇在桂花树下，让烦躁不安的心绪得到暂时的安定。深深地吸了一口，贪婪地吸入这清新自然的美妙，仿佛只有把这丹桂的香气沁入心脾，浸润到五脏六腑深深的最里面，才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秋天的味道。
       如此说来，人的嗅觉也很奇怪。按理说，桂花的香气扑鼻，非常甜腻，应该很容易叫人腻烦。但在现实场景里，桂花香又令人神清气爽，清甜的桂花一簇簇地挂满枝头，浓郁的香气肆无忌惮的飘散，却似乎很少看到有人嫌弃。反而，当整个院落完全浸润在桂花香里，我轻嗅着满院的桂花香味，仿佛有种醉倒在桂花香酿制的美酒中的错觉，丛桂绽放，香气柔和，闻起来反而清新雅致。
       随着逸散的香气，我的思绪回到儿时。想起孩童时期，赏桂应是每年秋季最令人期待的事。记忆里的桂花，飘散着沁人心脾的浓郁香气，金灿灿、黄澄澄的夺目。那时候的桂花树，没有刺鼻的农药和厚重的灰尘，孩子们会偷偷捻起几个花瓣放在嘴里咀嚼，品尝桂花香甜里的秋天味道。大人们也趁着秋风秋雨还未将它们打落，端着箩筐采摘新鲜的桂花。桂花细碎，又有花梗，需要非常耐心的采摘，小箩筐摘满之后，铺上一张洁白的纱帐，将桂花倾洒在上面筛选，挑拣去除花梗、枯花和杂质等，往往只能留存一小捧干净的花瓣，显得十分精贵。
       劳动人民的手是充满智慧的，家里的长辈掌握着制作糖桂花的传统工艺。每年摘完桂花后，奶奶总会找一个玻璃罐头，铺一层白糖，再铺一层桂花，再铺一层白糖，压一压，然后再铺一层桂花……如此反复一直压实到玻璃罐的封口处，最后在顶部盖上一层蜂蜜，再盖上一层薄膜和罐头盖进行封存。等将罐头里的桂花酿制成糖桂花，不管是汤圆还是芋圆，撒入一点佐食，仿佛立马将整个秋天吃进肚子。后来，我读《红楼梦》，其中讲到有种名为“木樨清露”的香露，想来桂花古名木樨，这“木樨清露”应该就是桂花蒸馏所得到的香露。以桂花入食，除了制成糖桂花，还可以制作桂花糕，酿制桂花酒等各种精美可口的食物。如果某年采摘的多了，奶奶还会晒干桂花，给我们做个贴身的香袋。这种秋天的味道，萦绕在心头，以至于现在回想起来，仿佛在这秋天的日子里，少了桂花的气息，都不算好好度过了一个秋天。
       想起来以前的日子总是充满幸福和趣味。秋高气爽的日子里，一家人围坐在桂花树下聊聊家常，饮几盏茶水，品几块桂花糕点，在人闲桂花落的静谧之中，享受淡雅桂花香气里的秋天。而今，生活节奏越来越快，大家都忙着学习，忙着工作，不知还有几人能为这桂花香气驻足。有的时候，我们也不妨放慢脚步，约上三五好友，去桂花树下走走，感受这金桂飘香的秋天……